版本(一)
鳳凰臺上憶吹簫
香冷金猊,鳳凰翻譯被翻紅浪,臺上起來慵自梳頭。憶吹任寶奩塵滿,簫香日上簾鉤。冷金生怕離懷別苦,猊李多少事、清照欲說還休。宋詞賞析新來瘦,注釋非干病酒,鳳凰翻譯不是臺上悲秋。
休休,憶吹這回去也,簫香千萬遍《陽關》,冷金也則難留。猊李念武陵人遠,煙鎖秦樓。惟有樓前流水,應念我、終日凝眸。凝眸處,從今又添,一段新愁。
版本(二)
鳳凰臺上憶吹簫
香冷金猊,被翻紅浪,起來人未梳頭。任寶奩閑掩,日上簾鉤。生怕閑愁暗恨,多少事、欲說還休。今年瘦,非干病酒,不是悲秋。
明朝,者回去也,千萬遍陽關,也即難留。念武陵春晚,云鎖重樓。記取樓前綠水,應念我、終日凝眸。凝眸處,從今更數,幾段新愁。
作品注釋
⑴鳳凰臺上憶吹簫:詞牌名。此調始見于《晁氏琴趣外篇》。
⑵金猊(ní):獅形銅香爐。
⑶紅浪:紅色被鋪亂攤在床上,有如波浪。
⑷慵:懶。
⑸寶奩(lián):華貴的梳妝鏡匣。
⑹干:關涉。
⑺也則:依舊。
⑻陽關:語出《陽關三疊》。王維《送元二使安西》詩:“渭城朝雨浥輕塵,客舍青青柳色新。勸君更盡一懷酒,西出陽關無故人。”后據此詩譜成《陽關三疊》,為唐宋時的送別之曲。此處泛指離歌。
⑼武陵人遠:沈祖棻《宋詞賞析》(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3月版):“武陵”,在宋詞、元曲中有兩個含義:一是指陶淵明《桃花源記》中的漁夫故事;一是指劉義慶《幽明錄》中的劉、阮故事。此處借指愛人去的遠方。韓琦《點絳唇》詞:“武陵凝睇,人遠波空翠。”
⑽煙鎖秦樓:總謂獨居妝樓。秦樓,即鳳臺,相傳春秋時秦穆公女弄玉與其夫蕭史乘鳳飛升之前的住所。馮延巳《南鄉子》詞“煙鎖秦樓無限事。”
⑾眸(móu):指瞳神。《說文》:“目童(瞳)子也。”指眼珠。《景岳全書》卷二十七引龍木禪師語曰:“……人有雙眸,如天之有兩曜,乃一身之至寶,聚五臟之精華。”
作品譯文
獅子造型的銅爐里熏香冷透,床上棉被翻卷起江色的波浪,清晨勉強起來還是倦怠梳頭。妝鏡臺隨它鋪滿了厚厚塵垢,太陽光盡管能夠照到那簾鉤。就怕分別時刻心里十分難受,很多心事說不清難以張口。最近一段時日身體日漸消瘦,完全不是因為喝酒過量傷身,也不是因為看到景物而悲秋。
這回離別一走就這樣算了吧,千萬遍地唱起那首陽關三疊,也終究還是難以再次挽留。你離開桃源仙境一去難回頭,我這里鳳去樓空煙霧鎖空樓。我整日對著樓前流水望不休,應該看我鐘情的眸子淚雙流。今后我只能呆望流水淚不休,寄托著我不斷的相思與悲愁。
創作背景
此詞是李清照的早期作品,創作地點在青州。自公元1107年起,李清照與趙明誠屏居鄉里十余年。趙明誠何時重新出來做官,史無明載。據陳祖美《李清照簡明年表》:“公元1118至1120年(重和元年至宣和二年),這期間趙明誠或有外任,清照獨居青州。是時明誠或有蓄妾之舉。作《點絳唇》《鳳凰臺上憶吹簫》等。”而劉憶萱在《李清照詩詞選注》中認為此詞作于趙明誠赴萊州任職之際,時間約為公元1121年(宣和三年)。
作品鑒賞
這首詞是李清照抒寫離愁的名篇之一。下面是中華詩詞學會理事徐培均先生對此詞的賞析要點。
詞寫離情,卻略去了別時,只是截取了別前和別后兩個橫斷面,加以深入地開掘。開頭一個對句“香冷金猊,被翻紅浪”,便給人冷漠凄清的感覺。金猊,指狻猊(獅子)形銅香爐。“被翻紅浪”,語本柳永《鳳棲梧》:“鴛鴦繡被翻紅浪。”說的是錦被胡亂地攤在床上,在晨曦的映照下,波紋起伏,恍似卷起層層紅色的波浪。金爐香冷,反映了詞人在特定心情下的感受;錦被亂陳,是她無心折疊所致。“起來慵自梳頭”,則全寫人物的情緒和神態。這三句工煉沉穩,在舒徐的音節中寄寓著作者低沉掩抑的情緒。到了“任寶奩塵滿,日上簾鉤”,則又微微振起,恰到好處地反映了詞人情緒流程中的波瀾。然而她內心深處的離愁還未顯露,給人的印象只是慵怠或嬌慵。慵者,懶也。爐中香消煙冷,無心再焚,一慵也;床上錦被亂陳,無心折疊,二慵也;髻鬟蓬松,無心梳理,三慵也;寶鏡塵滿,無心拂拭,四慵也;而日上三竿,猶然未覺光陰催人,五慵也。慵而一“任”,則其慵態已達極點。詞人為何大寫“慵”字,目的仍在寫愁。這個“慵”字是“詞眼”,使讀者從人物的慵態中感到她內心深處有個愁在。
“生怕離懷別苦”,開始切題,可是緊接著,作者又一筆宕開,“多少事,欲說還休”,萬種愁情,一腔哀怨,本待在丈夫面前盡情傾吐,可是話到嘴邊,又吞咽下去。詞情又多了一層波折,愁苦又加重了一層。
“新來瘦,非干病酒,不是悲秋。”她先從人生的廣義概括致瘦的原因:有人是因“日日花前常病酒”(馮延巳《鵲踏枝》),有人是因“萬里悲秋常作客”(杜甫《登高》),而自己卻是因為傷離惜別這種不足與旁人道的緣由。
從“悲秋”到“休休”,是大幅度的跳躍。詞人一下子從別前跳到別后,略去話別的纏綿和餞行的傷感,筆法極為精煉。“休休!這回去也,千萬遍《陽關》,也則難留。”《陽關》,即《陽關曲》。離歌唱了千千遍,終是難留,惜別之情,躍然紙上。“念武陵人遠,煙鎖秦樓”,把雙方別后相思的感情作了極其精確的概括。武陵人,用劉晨、阮肇典故,借指心愛之人。秦樓,一稱鳳樓、鳳臺。相傳春秋時有個蕭史,善吹簫,作鳳鳴,秦穆公以女弄玉妻之,筑鳳臺以居,一夕吹簫引鳳,夫婦乘鳳而去。李清照化此典,既寫她對丈夫趙明誠的思念,也寫趙明誠對其妝樓的凝望,豐富而又深刻。同時后一個典故,還暗合調名,照應題意。
下片后半段用頂真格,使各句之間銜接緊湊,而語言節奏也相應地加快,感情的激烈程度也隨之增強,使詞中所寫的“離懷別苦”達到了高潮。“惟有樓前流水”句中的“樓前”,是銜接上句的“秦樓”,“凝眸處”是緊接上句的“凝眸”。把它們連起來吟誦,便有一種自然的旋律推動吟誦的速度,而哀音促節便在不知不覺中搏動人們的心弦。古代寫倚樓懷人的不乏佳作,卻沒有如李清照寫得這樣癡情的。她心中的“武陵人”越去越遠了,人影消失在迷蒙的霧靄之中,她一個人被留在“秦樓”,呆呆地倚樓凝望。她那盼望的心情,無可與語;她那凝望的眼神,無人理解。唯有樓前流水,映出她終日倚樓的身影,印下她鐘情凝望的眼神。詞筆至此,主題似已完成了,而結尾三句又使情思蕩漾無邊,留有不盡意味。自從得知趙明誠出游的消息,她就產生了“新愁”,此為一段;明誠走后,洞房空設,佳人獨坐,此又是“新愁”一段。從今而后,山高路遠,枉自凝眸,其愁將與日俱增,愈發無從排遣了。
這首詞寫離愁,步步深人,層次井然。前片用“慵”來點染,用“瘦”來形容;后片用“念”來深化,用“癡”來烘托,由物到人,由表及里,層層開掘,揭示到人物靈魂的深處。而后片的“新愁”與前片的“新瘦”遙相激射,也十分準確地表現了“離懷別苦”的有增無已。在結構上,特別要注意“任寶簾塵滿”中的“任”字,“念武陵人遠”中的“念”字。這是兩個去聲領格字,承上啟下,在詞中起著關鍵性的轉捩作用。從語言上看,除了后片用了兩個典故外,基本上是從生活語言中提煉出來的,自然中節,一片宮商,富有凄婉哀怨的音樂色彩。前人所謂“以淺俗之語,發清新之思”(鄒袛謨《遠志齋詞衷》),信不虛也!
詞牌格律
定格對照詞:《鳳凰臺上憶吹簫·香冷金猊》
平仄平平,仄平平仄,仄平平仄平平(韻)。
香冷金猊,被翻紅浪,起來慵自梳頭。
仄仄平平仄,仄仄平平(韻)。
任寶奩塵滿,日上簾鉤。
平仄平平仄仄,平仄仄、仄仄平平(韻)。
生怕離懷別苦,多少事、欲說還休。
平平仄,平平仄仄,仄仄平平(韻)。
新來瘦,非干病酒,不是悲秋。
平平(韻),仄平仄仄,平仄仄平平,仄仄平平(韻)。
休休, 這回去也,千萬遍陽關,也則難留。
仄仄平平仄,平仄平平(韻)。
念武陵人遠,煙鎖秦樓。
平仄平平平仄,平仄仄、平仄平平(韻)。
惟有樓前流水,應念我、終日凝眸。
平平仄,平平仄平,仄仄平平(韻)。
凝眸處,從今又添,一段新愁。
此格為此詞正體。 上片首二句各四字,不用韻,第三句六字,起平韻,第四五句十一字為四字對句上加三字逗。前結三字一句、四字兩句。下片換頭六字不用韻。第四五句同上片四五句,后結三字一句、六字一句。